作者
Emeria
根据澎湃新闻的报道[1],暨南大学公选课教材《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版)中,将同性恋归为性心理障碍并把它描述为「性爱方面的一种紊乱或性爱对象的倒错」,因此学生西西以该书内容中存在错误、误导等明显内容质量问题为由,将出版社与京东平台告上法庭。
在2月22日的二审判决中,最终裁定原告败诉,原因为「同性恋是心理障碍」的表述系学术观点、认识性分歧,不属于图书编校范围中的知识性差错。
学堂君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没有找到此案的判决文书,因此不清楚法院的判决究竟如何,但对于公开报道中提到的「同性恋是不是心理障碍」这个问题,学堂君作为心理学生还是有些话想说的。
一百多年前的心理障碍
对心理障碍的定义本身就在随时间演变,一些古早的精神病诊断在当代人看来已经是相当荒谬了。
比如说,在19世纪的美国,有两种「疾病」,叫做Dysaesthesiaaethiopica与Drapeto-
mania[2],这两种「疾病」的原因是奴隶主过于亲近奴隶,平等对待他们。
前一种「疾病」的表现是皮肤不敏感导致的怠惰,治疗方法是用油涂满奴隶的全身,然后用宽皮带(把油)抽打进皮肤里,接着让奴隶在阳光下进行艰苦劳作。
后一种「疾病」的定义则是流浪、嗜酒,无法控制的疯狂的流浪冲动,它被南方的精神病学家视为是奴隶逃离种植园的原因之一。
不光我们觉得荒谬,19世纪的美国北方人也觉得荒谬,但在当时南部的社会环境下,这种诊断就是合理的:在南方庄园主的观念中,奴隶驯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旦出了差错,那自然就是精神疾病了。
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对精神障碍的诊断本身就是一种权力,藉由这种权力发现并定义某种疾患,既可能是拯救的开始,也可能是压迫的起源。
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
在年,美国精神医学学会(也是APA,和美国心理学会一个简称)修改了他们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将同性恋从精神障碍(psychiatricdisorder)中移除。
在接受记者访谈时,命名委员会成员Spitzer博士给出了判断一个现象是否是精神疾病的两点标准[3]:要么经常引起主观痛苦,要么与社会功能损害有关。
主观痛苦,无法正常进行社会生活,再加上一条伤害他人的倾向(比如反社会人格障碍),从73年到现在,一直都是国际通用的衡量精神疾病的原则标准。
同性恋本身不会造成上述困扰,因此不符合精神障碍的标准。
值得一提的是,人们在看到同性恋骗婚、同性恋上司诱奸下属、同性恋拍裸照敲诈这些新闻时,可能会把同性恋和伤害他人联系在一起,但是,有问题的始终是诈骗、强奸与勒索这些罪行,与犯罪者是否是同性恋无关。
ego-dystonichomosexuality(自我矛盾性取向)
那么,如果同性恋不认同自己的性取向,造成了主观上的痛苦,这应该算作是心理障碍吗?
在73年的DSM修订后,同性恋的相关描述改为了「同性恋本身不构成精神疾病,除非当事者因为自己的性倾向而感到困扰(ego-dystonichomosexuality)」。
到了年的修订中,则是把ego-dystonichomosexuality这一条也删除了,意味着无论怎样,根据DSM标准,同性恋都不再算作是心理障碍[4]。
而在《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3版(CCMD)中,保留了性指向障碍这一概念,全文描述如下[5]:
(性指向障碍)指起源于各种性发育和性定向的障碍,从性爱本身来说不一定异常。但某些人的性发育和性定向可伴发心理障碍,如个人不希望如此或犹豫不决,为此感到焦虑、抑郁,及内心痛苦,有的试图寻求治疗加以改变。这是CCMD—3纳入同性恋和双性恋的主要原因。这其实就是DSM中的ego-dystonichomosexuality,在这里推荐《AGaysLife》,在这款游戏中你能充分感受到一个人不认同自身性取向时的挣扎与无助。
无论是否保留性指向障碍这个概念,我们都可以确定一点,同性恋本身并不是紊乱或倒错,也不是障碍。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讲这么多,好像非得要将同性恋从心理障碍中剔除呢?
因为当我们说一件事情是心理障碍的时候,我们隐含的判断就是,它所代表的现象是不良的,是不适应的,是应当通过一些方法进行治疗,以使障碍消失的。
在同性恋议题上,这造成了相当多的扭转治疗的悲剧,严重者包括冰锥脑白质切除术、伴有激素治疗的化学阉割、厌恶疗法(如对生殖器官进行电击、在同性性刺激物出现的同时喂食催吐剂)、自慰再制约法等[6]。
只有在观念上不认为它是一种障碍,我们才能将注意力从「病因」(是什么导致了同性恋?)与「疗法」(如何将同性恋矫正为异性恋?)上移开,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