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你因面试或者考试失败嚎啕大哭的时候,别人的男朋友会说:“宝宝不哭”、“来,抱抱,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没事,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而作为精神科医生的男朋友会无比淡定地看着你,“记住你现在的感受,这就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
别问我当时的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一万只草泥马从心里奔腾而过感觉,大家自行感受一下。
我顶着哭得惨绝人寰地脸,哑着嗓子问:“张医生,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握着笔唰唰唰的在笔记本记重点,“作为一名精神科的执业医师,我的女朋友精神病学不及格,我应该更需要安慰。”
我:“……”
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昨天上夜班的留下的黑眼圈,我心生愧疚,但拒绝承认,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此时,天色刚刚暗下来,窗外华灯初上,道路上人潮涌动,一片繁华,而屋里只有笔尖在纸上书写的声音,我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恩,你要是故意的,我就打你了。”
“你敢打我?”好不容易被激发出来的愧疚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我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对着他的脸砸了下去。
他没有反抗,脸顺着枕头压下来,整个人半趴在我怀里。
“宋挂科,我们能不能去吃饭了?”
能不能别说挂科这件事?在伤口上狂妄的撒盐这件事,咱能不能少干点儿?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和鼻涕又要掉下来了。
他抬起头,“还哭?”
“其实挂科不重要,可是跟我玩得好的那群二傻子都及格了,就我不及格。”一群天天被我骂蠢货的人都及格了,就我不及格,这不仅是对我智商的质疑,甚至对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都是侮辱。
“没事,你有一样,他们谁也比不了。”
“什么?”知道他嘴里一般没好话,于是我决定将他的后路堵死,“有一个帅到炸裂的男朋友吗?”
“不,胸大。”
我:“……”
恭喜我们的张医生再一次成功将我激怒,获得十连击的枕头杀,他怒了,“我夸你还错了?”
“夸我?胸大有毛用,爽到我了吗?”
……
于是张医生的耳朵可耻的红了。
2、
我第一次遇见张诚是在地铁上,那时候他还不是张医生,是一个用眼神就能杀死人的大高个。
下班高峰期的地铁,每节车厢像没有开罐的鱼罐头,满满当当全是人,别说落脚的地,就是我连自己怎么上的车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我被挤在门的旁边,前面站了一个大高个,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地铁启动的时候,我手无搀扶之物,脚无平衡之地,在差点摔倒的时候,我伸手抓住了前面大高个的书包背带。
十二月的成都,我瞬间吓出了一身汗。
大高个回头看了我一眼,整张脸是大写的冷漠。
我连忙道歉,放开他的书包背带,“对不起,对不起。”
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他没说什么,转过了头。
下一站,终于有人下车,我连忙挤到旁边,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之前那令我尴尬出一身冷汗的视线又来了。
大高个斜靠在座位旁的扶手上一言不发地俯视着我。
那眼神简直都要酷炸了。
我不敢看他,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紧张,满头的汗。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结果他也在这站下车,回去的路上,他走在前面,我落在后面,昏暗的路灯下树荫绰绰,他的影子和树影一起落在我脚下,我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禁感叹道,都说高个驼背,您看这位,腰杆挺得多直呐。
突然有人叫住我,“诶,美女。”
我被吓了一跳,是一个男人,见我回头,他立刻向我走近,“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
或许是在网上看得拐卖案件太多,我脑海中不断蹦出他冲到我面前将我强行拖走的画面,我连连摇头,往前跑去。
所幸,他并没有追上来。
我松了口气,大高个便回头了,他说:“你跑什么?”
这个时候,他跟那个男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差不多的,我摇了摇头,小步跑了过去。
后来,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遇见他,说起这件事,他差点没打死我。
“你见过气质这么超群的人贩子?”
我连连赔笑,“师兄说得对,哪有你这么帅的人贩子。”
然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那是一种包含欣赏的目光,可能觉得我是一个非常有眼光的年轻人,清清嗓子问:“你觉得我帅在哪里?”
“你帅就帅在,你的长相特别配你的发型。”
我随口一说,他却没有那么随便一听,特别较真地追问:“那为什么我室友从来不夸我帅?”
说实话,他并不属于第一眼就让人惊为天人的类型,只是感觉很清秀、很干净,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皮肤又白又嫩,笑起来的时候竟给人一种像孩子的错觉。
“男生和女生审美不一样,你的女性朋友没夸过你吗?”
“我没有女性朋友。”
我:“……”
这让我对他的性别取向有了深深的质疑。
他心领神会,淡淡的解释道:“只是觉得男生和女生没什么好玩的。”
越解释越乱,我连忙制止道:“师兄,我懂。”
“你懂什么懂?”他将书合上,午后透明的阳光落在桌上,“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好玩的?你要相信我,男生和女生是没有纯友谊的。”
我盯着他,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片刻的迷之沉默之后,他开口道:“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鬼?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抓着陌生人背带会惊出一身冷汗的少女,耳朵毫不意外的滚烫起来,然后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师兄,你的睫毛嫁接过吗?”
“我知道梨树和苹果树能够嫁接,这睫毛还能嫁接?”
这个回答……简直直到没朋友。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决定转移话题,“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张诚。”
我应了一声,“您好,我叫宋菲,今年大二,护理系的。”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没男朋友是吧?”
我点了点头。
他又不说话了。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决定先发制人,“师兄,你反复强调这个问题,是不是想追我?”
他眼神幽幽地看着我,“你们学精神病学吗?”
我点点头。
“你知道钟情妄想是什么吗?”
我当即脸黑了一半,“师兄,你几个意思?”
但凡学过精神病学,没有谁记不住这个的,因为大致意思是,患者坚信自己被某异性或许多异性钟情,而对方的一言一行都是对自己爱得表达。简单举例说明,一个女患者某天放学,某个男生朝她笑了一下,或许是跟在她后面出了教室,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坚信他们是喜欢她的。于是,她会向其中一个男生表白,说自己也喜欢他,然后被男生骂她脑子进水了,依然不会放弃,觉得男生是在考验她。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你。”他淡定如初,“你又不是坚信不疑,对吧?”
对你个头,我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屁,你就是在暗示我自作多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什么都跟你有关系?”他看着我,眼神干净地跟一池清水似得,“那你知道什么是关系妄想吗?”
关系妄想便是患者认为周围环境中所发生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均与自己有关。如认为周围人的谈话是在议论自己,别人的咳嗽是针对自己的,甚至认为电视上播出的和报纸上登载的内容也与自己有关。
我随便说句话,都能跟我扯到精神分裂症的前兆上面去,我竖起大拇指,“师兄,你哪个科的?”
“精神科,儿童老年病房的,你要来?”
我来你个鬼,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你们精神科挺厉害的啊。”
一点儿情绪和脏话都不带,就跟把人气得半死。
“谢谢。”他很认真地接受了我的“赞美”。
我气得再次暴走。
3、
然而,这样的暴走在我的人生中还有无数次,而这个悲剧的开始,全怪我的不争气。
我被他用一顿小火锅给攻克了。
氤氲袅袅的火锅店,他的脸在一片雾气里跟加了滤镜似得,好看的不可思议,他说:“你看,我会治病,你刚好有病,所以我们很合适。”
我含着一块牛肉,口齿不清的反驳道:“你才有病!”
他说:“好好好,我有病,那你能治吗?”
那时候我潜心专研精神病学自是信心满满,“当然可以。”
“那我们在一起吧。”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切从我拉他的背带开始就是早有预谋,他说:“一个姑娘无缘无故拉我的书包背带,八成是对我有意思的。”
我一脸黑线,朋友,请你再把钟情妄想的症状背给我听听。
“最重要的是姑娘不仅长得不丑,还那么傻,多难得。”
朋友,让你老实说你就真老实说?艺术加工一下行不行?有时候,也可以不用这么直。
我不理他,默默准备磨刀。
他说:“宋菲,你不说话是因为没听懂吗?要不,医院做个量表,测个智商?”
来不及拿刀了,我直接扑上去,将他给打趴下了。
4、
尽管是如此欠收拾的张医生偶尔也有让我黑转粉、不舍得磨刀的时候。
那会儿我已经进入临床实习,我所选的第一个科室就是他所在精神科,但是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没有告诉他,随便编了一个科室,他也倒是信了。
进入科室的第一天,我们一群实习生跟着医生查房,走到病房门口便看见张诚如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人群里。
如果平时的他是清秀,那么穿上白大褂的他,绝对是禁欲系。
病房明亮的光线里,他站在一片柔和光晕里,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身姿清瘦高大,侧脸分明而立体,眼眸微微垂下,眼神专而注认真,短袖下的手臂结实有力,拿着笔的手指修长宽厚,指甲剪得干净整齐,整个人显得沉默而内敛。
无论多少次,想起这一幕,我都会不自主的屏住呼吸感觉。